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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杨牧重返石河子讲述当年远走新疆往事

诗人杨牧重返石河子讲述当年远走新疆往事

* 来源: * 作者: admin * 发表时间: 2018-06-12 14:21:00 * 浏览: 35
诗人:杨牧

杨牧(1944—),四川渠县人。20岁来疆,曾在新疆生活25年。曾任过新疆石河子市作协主席、新疆兵团文联副主席、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联副主席、《绿风》诗刊主编、四川省作协副主席、党组副书记、《星星》诗刊主编。著有诗集《复活的海》《野玫瑰》《雄风》《边魂》、长篇自述传《天狼星下》、诗文总集《杨牧文集》等。曾获全国首届中青年诗人优秀诗作奖、全国第二届优秀新诗(集)奖。

诗人杨牧(左)与陆开武合影

2016年8月一个周末午后,炽热明亮的阳光洒在街道上,石河子显得格外静谧。

笔者走进了石河子市援疆公寓,看望一位享誉全国,曾经给这座城市留下过许许多多荣誉和骄傲的老人。

他的名字叫杨牧,一位用生命和心灵行走新疆大地,记录边塞军垦的诗人,一位石河子人永远牵挂和思念的儿子。

一楼,摁响门铃,一位身体清瘦、白发稀疏、精神矍铄的老者把门打开,用略带四川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把我们迎了进去:“欢迎,欢迎,里边坐。”

他,就是杨牧先生。

房间内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光线明亮。墙上挂着一幅玻璃相框装裱的书法作品。

杨牧说:“这是我的四川渠县老乡,四川大学著名学者周啸天先生写给我的,概括了我的人生经历。”

“石河子是故乡,四川是故里”

笔者问道:“您这次是第几次回到石河子?”

杨牧先生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尽管语速不快,但语调高了起来:“我是1989年离开新疆回到四川的,这应该是我第五次回到新疆,每次回新疆必回石河子。2014年石河子市授予我‘荣誉市民’,我一生荣获过无数证书,可我最看重的还是这个证书,这是母亲对儿子的肯定,对儿子的重托。所以我这次趁到新疆参加文化活动的机会,带着夫人、大女儿和外孙回来看看。”

说起对石河子的感情,杨牧先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离开新疆之后,我最怕看到的三个字就是‘石河子’!难忘啊,我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是在石河子度过的。只要看到有关石河子的报道、消息,我都要剪贴下来。石河子包括新疆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知道,不光是从电视里了解,微信、QQ里有朋友转载关于石河子的新闻或者消息,我都会点开看。”

提起每次回到石河子的感觉,杨牧先生用了一个词:“近乡情怯”。这是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对家乡浓烈而复杂的感情。

杨牧先生说:“我一直把石河子当作我的故乡!四川渠县,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是祖先生活的地方,我称作故里。别人说石河子是我的第二故乡,我说不对,我只有一个故乡,就是石河子。”

“因为我不管走到哪儿?都甭想脱掉兵团这个‘皮’,它已经溶入了我的血脉,渗入了我的灵魂,所以我始终在兵团,始终在新疆。”


因为艾青,远走新疆

当问起杨牧先生当年远离家乡来到新疆的缘由时,杨牧先生不假思索地说:“因为艾青啊!”

看到大家一脸诧异,杨牧先生娓娓道来:还在四川上中学时,少年杨牧(当时名字叫杨模)对诗歌情有独钟。一天,老师要求把课文中艾青的诗歌《黎明的通知》删掉,理由是艾青被打成“右派”了。想不通,这么好的作品怎么会是“毒草”?于是,和老师争论起来。这下,闯下了祸。没多久,杨牧被勒令退学。

回到农村家里的杨牧,一边和大人一起劳作,一边继续诗歌创作,但心中的苦闷、阴霾挥之不去。

“那段时间,苦闷极了!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吗?”杨牧先生至今对这段年少时因为触碰到政治高压线带来的人生挫折刻骨铭心。

一个在新疆工作的朋友回四川休长假,跑来看杨牧。听说杨牧的境遇之后,好友把手一拍:“你可以到新疆去啊,边疆建设需要人。你不是喜欢艾青吗?他现在就在新疆石河子。”


一席话,点醒了迷茫之中的杨牧。

没过多久,杨牧就踏上了西去的路途。那一年,1964年,杨牧刚刚20岁。 

回忆起刚到新疆时的情形,杨牧先生至今觉得历历在目。 

“我当时想去伊犁,到了乌鲁木齐后就搭了一辆便车。没想车子到了安集海,就把我扔在了路边。我也不知道路,就沿着山往西走。在山上,还碰到一个挖贝母的流浪汉。这人对我不错,把我带到哈萨克牧民的毡房,要了些吃的。分手时还给了我一块馕。大概是走到三台海子,迎面开来一辆军车。开车的解放军司机很热情,邀请我上车。我想,我是要往西去,你的方向是往东开,这不南辕北辙吗?不过,人也走累了,我就上了车。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把我拉到了石河子。”

到了石河子之后,疲惫不堪的杨牧住进了沙湾老街的大众旅社,倒头就睡。记得花了一块钱。 

第二天一早,天高云淡,阳光清澈。杨牧起床后出门溜达,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城市,街道宽敞笔直,虽说还很简陋,却处处洋溢着勃勃朝气。

“我当时就决定,不走了,就留在石河子。可是真要留下,首先得找到活干,不然吃什么?”

杨牧想起朋友曾提到有个姓姚的师傅在莫索湾第五农场汽配厂工作,就兴冲冲地找了去。还真找到了,姚师傅热情地接待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

提起这段往事,杨牧先生充满感激地说:“我碰到的尽是好人,没有他们,我不知自己当时该怎么办。”

姚师傅向场里打了报告,称杨牧是他的表弟,来新疆找工作。场里果真批了三个月的“探亲粮”,帮杨牧度过了燃眉之急。

一天,姚师傅在莫二场(现在的148团)汽配厂的一个徒弟来看师傅,听说师傅的这个“表弟”正在为找工作犯愁时,拉上杨牧就走:“我们那里正在招人,和我走吧。”

就这样,徒弟开着拖拉机拉着杨牧到了148团,又逢人介绍杨牧是他的表弟,给杨牧的工作安排到了148团工作。

  “那时候的人特别热心,我家的表哥数也数不清。”杨牧充满感激地说。

  经徒弟的介绍,杨牧被带到食堂吃了顿饱饭。连队领导在他的工作情况表上写下了“劳动管饭”四个字,并盖上了红戳。

  “当时的‘劳动管饭’,就和现在的试用期差不多。”杨牧说。


在石河子农八师第二农场修配厂,这个幸运地得到最后一个“劳动管饭”名额的年轻人,凭着文化底子,搞测绘、办板报、组织汇演,很快脱颖而出,成了一名“代理文教”。就这样,杨牧在148团扎下了根,这一干就是15年。

从“天府之国”到边陲戈壁,26年的时光,26年的青春年华,杨牧把人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岁月留在了石河子。艰难困苦磨砺而出的人生际遇与雄奇粗犷的边塞风光,将杨牧从一个落难的“盲流”锻造为一名享誉全国的著名诗人。


“石河子的变化太大了”

迁居四川之后,尽管已有五次回过石河子,但每次回来,杨牧先生都能感受到石河子日新月异的发展和变化。

杨牧先生指着墙上挂着的《石河子城区地图》说:“这是我这次回来挂上去的,每天都要看看。不然,路都认不出来了,哪里是哪里都搞不清楚了。”

“我感觉石河子有三个变化:一个是风物的变化,每次回来都和上一次不一样。城市变大了,长高了,更漂亮了。这次回来,多了个景观河。对,叫明珠河,城市有了水就不一样。还有,开发区,气势磅礴,大手笔啊。


“另一个变化是农场的变化大,这次我到周边几个团场转了转,感触太深了,根本不是我们脑海中的团场的印象了。我原来生活的148团,居然建起了大商场,而且还有自动扶梯,跟城市里没什么差别。我在这个商场里还买个‘飞利浦’剃须刀。

“第三个变化是产业结构的变化,工业比重越来越大,不少企业产值都是上亿,以前敢想吗?农业的结构也发生变化,以前都是棉花,现在林果业也发展得很好。咱们石河子以前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现在改为‘第八师’,别看这一字之变,了不得啊,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内涵深了许多。”


杨牧第四次回石河子时与老朋友合影


听着杨牧先生对石河子变迁的感慨,笔者不由想起了诗人的一首诗: 


我的眼眶常含泪水,

我的心,

木轮大车般的战栗,

……

种子,

已经交给了土地。

我的毡房,散发着奶脂和牛粪味的温馨的毡房,

凝聚着不可抗拒的磁力,

我用背影送别历史,

我的前胸却大潮般撞击这片土地。

是的,新疆,我爱你!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故乡山河草木的点滴变迁让已经年迈的诗人魂牵梦绕?